【小赵李】沉船03：高小琴篇
写在前面：原来那个太久远了，这个是修后的版本，有改动，加了两节。
00
哭泣
没有鹄的箭
没有早晨的夜晚
于是第一只鸟
死在枝上。【1】
01
进去的时候要剪头，女犯不必像男犯那样剃光，但也要剪成短的。
高小琴看着头发落在地上，想起多少次祁同伟把她的发梢不小心压在自己头底下就睡了，她推推他，他也只是把她搂地更紧：你又不跑，有什么？
02
她有时候会想：祁同伟走的时候在想谁？她？还是陈阳？还是两个都没想？
这样的想法并不常飘进她的脑海里。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，更注重可以攥在手心里的东西，那样虚无缥缈的事多思无益。
再者，祁同伟不是赵瑞龙，他没有那个资本去任性，放任自己任由这点事拖自己的后退，陈阳不过是他抱怨命运不公的借口。
他的天使在他心里，早只剩下一个没有面孔的空壳儿。
03
高小琴没想到第一个来探望她的竟然是陆亦可。尘埃落定，陆亦可反倒对她没了戒心，只剩下好奇。大约是检查工作留下的职业病，对犯罪型人格格外地感兴趣。
他们聊起每个人的判决。陆亦可于是又好奇：赵瑞龙那么多疑一人儿，高小琴是怎么把他从香港骗回来的呢？
“陆处长，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好骗吗？”
陆亦可摇摇头。
“自然是想要被骗的人呐。”
她想起望北楼那天赵瑞龙喝醉了对她说起：他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躲在国外，那就真的见不到了。
福楼拜的《成见词典》里这样解释幻觉：装作曾经拥有，并抱怨而今通通失去。
早就道了别的人又何必一次次地再见。明知道，每一次的离别都只会让自己再死去一点点。
04
她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赵瑞龙心思的人，这事儿她连祁同伟都没说。她觉得这挺新奇的，一个身在地狱满身黑沼的人，也有自己的仰望。
她知道他曾试着把李达康拉到他们的船上，直到落网前的那段时间也还没放弃。
他似乎也认识到仰望月亮的荒唐，所以那么用力地去证明那不过是一颗陨石。
“他呀，叶公好龙。”
05
“扭过去。”
这句话她还是会时不时便想起，哪怕是安睡在她和同伟的爱巢里，哪怕是在这黑漆漆的牢房。两三点钟的凌晨突然惊醒时，她仍会听到枕边又响起那个带着酒气却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，他对她说：
“扭过去。”
奇异地，她并不恨赵瑞龙，他并没有强迫自己，虽然自己也确实没什么选择。
那时候，那一切发生的时候，她只感到怪诞的荒谬的凄凉。
她将脸整个抵进被子里，想着什么时候会结束。他在她体内驰骋，假装自己在另一个地方——
一个他永远抵达不了的地方。
她不恨他，她要感谢他才是。是同伟教会了她这个，感谢那些伤害你却也造就了你的人。
她知道她不是棋手，她自始至终都没脱开那棋盘。
但那次之后，一个卒子转过身来，成了王后。做一颗更有价值的棋子，总好过安稳于做那被碾死在黑暗里也无人知晓的走卒。
06
“友情炮要不要？”她后来甚至敢这样对着他调侃：
“我比那些床伴可不知道知趣上多少，我会扭过头去，不出声，任你把我想成谁都好。”
赵瑞龙无意识地摸索着他总是挂在腕子上的那个手串儿，一颗又一颗地向前推着，数着。像在祈祷，她没来由地这样想道。
末了，他冷冷地瞧了她一眼，转身离开：
“我这次可没醉。”
07
“叶公好龙？”
陆亦可被她颠三倒四的话语绕在云里雾里。
这句话陆亦可自然是不懂的，其实——她脑海里浮现起那副画面，那人起身离开，关上门，她瞟见他握上门把时露在外面的那截手腕——她也是不懂的，她们都从没喜欢过同类以外的人。
她想同伟兴许懂得，他意识到自己和陈阳不是同路人的时候，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？
那一跪打折了一个好男儿的脊梁，可是如果没那一跪，他们也许从不会相遇。
她想起了她的儿子，他们的孩子，她记得上次去瞧他，孩子扒着她的衣服，叫她妈妈。她不知道他是对着自己叫，还是只是把自己当做了小凤。她和妹妹故意模糊了一切，为着可以预测并已经成真的这一天。
她还是感谢着他们的相遇，至少给他们彼此在世间都留下了可以为之活下去的牵挂，但是他没有活下去，他并没有活下去。
08
陆亦可说：李达康书记申请去探视赵瑞龙了。他们这些局外人看到了最后的分道扬镳后，就都忘了这两个人曾经的亲密。
高小琴想笑：她想赵瑞龙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熬。
tbc.
【1】出自洛尔迦的《吉他》，之前在《错位》里对这一首也有所引用，包括：
吉他的呜咽/开始了。/黎明的酒杯/碎了。
南方的热沙/渴望白色山茶花。
要止住它/没有用，/要止住它/不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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